“动词+中”形式

刁晏斌

读了《语文建设通讯》第五十四期姚德怀先生的《“营业中”和“动词＋中”的用法》一文，很受启发。文章中，姚先生考察了各种词书对“中”的解说，引用了吕叔湘先生《现代汉语八百词》对“动＋中”用法的归纳，最后，又提出还可以从历史发展演变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

读罢此文，本人对“动词＋中”的用法也产生了一点想法，这里不揣谫陋，写出来向姚先生以及诸位方家通人请教。

本人注意到，在现时的台湾，“动词＋中”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形式，除“营业中”之类相当多见之外，比较复杂一些的形式在新闻语体及广告中，使用频率也比较高。

以下是新闻语体中的用例：

（１）警方对张某的说词极重视，已经请他全力协助警方指证歹徒中。（《中央日报》1996．11．26）

（２）专案人员刻全力查访三人下落中。（同上）

（３）国民党“党的再造案”自李主席自十月十日起跑以来，正……全面积极推展中。（《青年日报》1996．12．4）

广告中类似的用例似乎更多一些，例如：

（４）第三期富士软片快感摄影研习班全省开课报名中 （《中央日报》1996．11．26）

（５）全省富士冲印店实施中 （同上）

（６）台北、台中、高雄举办中 （同上）

以下两例分别见于建筑工地的宣传板和商店的招贴：

（７）轻松成家专案实施中

（８）特价优惠中

限于条件，笔者所见不广，在新闻语体及广告招贴之外只发现了一例这样的形式：

（９）第一版“窗外”，已被抢购一空，现正再版中……（琼瑶《我的故事》第二部）

我们还发现了一个用“当中”替代“中”的用例：

（10）邓的进食情况尚良好，食量也持续增加当中。（《青年日报》1996．12．２）

当然，台湾表示动作正在进行的，也有不少是用“在……中”的，有的是“正宗”的汉语形式，有的则不“像”，以下各举一例：

（11）中国国民党投资事业委员会并在帛琉投资观光饭店，目前正在兴建中。（《青年日报》1996．12．2）

（12）连驻山区的军队都全数动员漏夜追查，还加上各大保全公司的人员在积极的抢功中。（沈亚《旋舞》七）

众所周知，由于日本统制台湾50年，在台湾强制推行日语，所以一直到今天，台湾语言中仍保留了很多日语影响的痕迹，我们相信，“动词＋中”用法就是其中之一。

日语中，表示动作、状态的持续有时经常采用以下两种形式：

一是以接续助词つつ接在动词连用形后，后续补助动词あろ，表示动作正在进行，这种形式多用于书面语中，例如：

（11）日常生活の中ご重要な位置を占めつつあろ。（在日常生活中正占有重要地位）

（12）人民の生活水准は向上しつつあろ。（人民生活水平正在逐渐提高）

二是采用汉字“中”附于动词性词语后，意为“正在……”或“正在……中”，例如：

会议中（正在开会）、 授业中（正在上课） 、 故障中（正发生故障） 、 营业中（正在营业）

我们认为，汉语中的“动词＋中”用法可能与以上两种形式都有关系，特别是与第二种，关系更大，因为它们在形式上完全相同。

如果我们的看法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动词＋中”的“中”简直就是一个“回归词”了，即它由汉语借入日语，在日语中产生了表示动作、状态持续的意义后，又“回归”到受日语影响极大的台湾语言中。

这样，对于姚先生文章中提到的许多词书中都不列“中”的上述用法也就很容易理解了，因为汉语中的“中”本来就没有这样的用法。

那么，为什么又有几部词书列出了“中”的这一用法呢？我们认为，几部词书中关于“中”的释义是不准确的。

这一点并不难证明，仅就这几本词书的引例就可以说明：几部词书解释的是“中”的用法，而举的例子无一例外都是“在……中”，如“在交涉中”“列车在运行中”“战斗在进行中”，试一下看，如果去掉了“在”，还有正在进行的意思吗？显然没有。那么，我们就可以肯定地说，表示持续的，是“在……中”这一结构形式，而不是“中”本身。

顺便说一下，在内地，类似“营业中”的形式现在确实已经很常见了，就是复杂一些的形式似乎也偶有使用，例如：

（13）地下名店街精华保留店热卖中 （《大连日报》1997．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