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比喻义的形成
（刊《中国语言学报》，总11期，商务印书馆，2003年7月）
苏新春
厦门大学
《现汉》中对比喻义的释义有六种不同的释义格式，释文中使用了“比喻”字样的比喻义属于固定义，用“◇”表示的例句比喻义属于语境比喻义。例句比喻义是比喻义出现的初始形态，它具有依附性、成长性与可扩展性、不稳定与模糊性等特点。比喻义的形成过程包括这样三个时期：包孕期、半包孕期、独立期，六种比喻义释义类型分别可以纳入这三个时期之中：“包孕期”包括例句比喻义；“半包孕期”包括括号比喻义、无释义的部分比喻义、有释义的部分比喻义；“独立期”包括独立义项比喻义、惟一义项比喻义。对比喻义成长过程的考察，除了可以依据《现汉》的释义模式标准外，还可以运用语用标准与语义标准。论文认为规范词典要重视对动态词义成分的反映；要运用不同方法区别不同性质的词义成分；要加大对新词义收录的范围。
关键词：比喻义、新义、释义、规范词典
新义的产生都是在动态的言语使用中完成形成。索绪尔分出语言和言语，尽管他把言语排除在研究范围之外，但仍对言语的富于动态变化的特性作过相当经典的论述：“任何东西不经过在言语中试验是不会进入语言的；一切演化的现象都可以在个人的范围内找到它们的根子。”“语言只保存言语中极少部分的创造；但能持久的创造还是相当多，所以过了一个时代，人们可以看到，许多新形式已使词汇和语法换上了一副全新的面貌。”[①]但新义是如何被全民所接受，具体行进过程如何，一直为人们所关注。新义起于个人应用，全民化的完成则应以进入为最能反映“语言”的稳定特性，代表着民族共同语词汇系统的规范词典为标志。这中间的进化不会一蹴而就。考察清楚这中间的词义变化进展，将有助于我们认清词义演变的规律。
现代字词典在释义中都较注意对不同词义成分的性质和色彩予以标示，而对“比喻义”的说明是较为普遍的作法。《新华字典》是用“”（‘喻’字外加圆圈）放在义项前，表示“由比喻形成的意义”。[②]《现汉》则在释义中直接用“比喻”来作说明，如【青云】“比喻高的地位：～直上|平步～”。另外还使用了一种方法，就是把棱形符号放在例句前，显示例句表示的是比喻义：“例中用的是比喻义时，前面加‘◇’。（释义中如已说明‘比喻…’，举例即不加‘◇’。”[③]我们曾对《现汉》中所有有关比喻义的释义形式作过一些分析，归纳出六种不同的释义格式，其中有五种是在释义中使用了“比喻”的字样，一种是对“◇”符号的使用，认为释文中使用了“比喻”字样的比喻义属于固定义，用“◇”表示的例句比喻义属于语境比喻义。[④]本文将进一步对例句比喻义的性质、特点及形成过程作更深入些的考察，以期增进对词义一般生成过程的了解，并对规范词典在处理新义所应采取的正确策略作出一些讨论。
一、例句比喻义的分布与变化
为了更好地看清例句比喻义具有的性质与特点，我们先看看《现汉》比喻义的六种释义方式：
1.【青云】比喻高的地位：～直上|平步～。（比喻义为惟一义项，占26.2%）[1]
2.【巨人】①身材高大异乎常人的人。这种人的异常发育多由于脑垂体前叶的功能亢进。②童话里指比一般人高大，而往往有神力的人物。③比喻有巨大影响和贡献的人物。（比喻义为义项之一，占19.8%）
3.【豺狼】豺和狼是两种凶恶的野兽，比喻残忍的坏人：～当道（比喻坏人当权）。（比喻义为释义中的一部分，说明比喻对象，占33.2%）
4.【小卒】小兵，多用于比喻：马前～|无名～。（比喻义为释义中的一部分，未指明比喻对象，占2%）
5.【坦途】平坦的道路（多用于比喻）。（括号说明的比喻义，占2.6%）
6.【赌博】用斗牌、掷色子等形式，拿财物作注比输赢◇政治～。（用棱形符号表示的比喻义，占16.2%）
以上六种释义方式的比喻义，从它们在词的整个意义成分中的地位来看，前五种属于词义的一个固定成分，具有确切、外在、表浅、有稳定的交际使用价值等特点，虽然之间也存在着在整个词义成分中所占据份量有着逐次降低的差别，由整个词义的全部，到只是多个义项之一，再到一个义项中的一部分，但固定词义的诸多特点则是它们共同拥有的。而第六种用◇形符号表示的比喻义，则具有完全不同于此的另一些特点，即不确切、不固定、不稳定的特点。它们只在某些特定的使用场合才显示出来，这里的“某些特定的使用场合”指的就是例句，把用棱形符号表示的例句比喻义称之为“语境比喻义”的理由也就在此。当然，能够进入辞典的词义用法，哪怕只是通过例句来显示，它应该是具有相当的流传面和普遍性，比起只存在于具体上下文来说的“修辞临时义”，仍有着很大的不同。
既然例句比喻义是一种处于动态过程中的词义，那么它就会发生变化，而且在《现汉》的前后不同版本中，这种变化都会通过不同的释义方式体现出来，因此，对例句比喻义的变化形式与变化结果进行分析，将使我们能较容易地窥视到当代汉语中一种重要词义成分的演变动因、机制及发展趋向。这就是本文将集中论述例句比喻义的依据。
例句比喻义分布情况如下：
1.
83版中例句比喻义共有402条，占全部比喻义2488条16.2%。例句比喻义中属于单义词的214条，属于多义词的187条。
2.
96版中例句比喻义共有486条。
3.
83版与96版之间，例句比喻义表现出这样几种变化样式；
l
保持不变，316条；
l
去掉了“◇”形符号，63条；
l
改变为其它类型的比喻义，338条；
l
新增有比喻义的词语169条。其中整个词条新增的为53条，只新增例句比喻义的116条。
二、例句比喻义的性质与特点
以上数据显示，例句比喻义是《现汉》中相当不稳定的一类比喻义。下面就来看看这类比喻义的性质与特点。所利用的材料就是分析例句比喻义与词本义的关系，及例句比喻义在前后相隔十多年两个版本之间所发生的或进或退，或增或删的显隐变化。
一、例句比喻义的依附性
在83版402条例句比喻义中，有214例属单义词，其中只有一个例句就是比喻性例句的为50例。如：
【冲决】水流冲破堤岸◇～罗网。
【巢穴】鸟兽藏身的地方◇直捣敌人的～。
【产儿】刚出世的婴儿◇这种新工具正是技术革新运动的～。
【驰骋】（骑马）奔驰◇～文坛。
【传家宝】家庭中世代相传的宝贵等物品◇艰苦朴素的作风是劳动人民的～。
【大家庭】人口众多的家庭◇民族的～。
这些惟一的例句前都标了“◇”，表示它的比喻性质。这种现象大多数都是原词本身的词义已经很清楚，词本义相当于字面义的叠加，可以不需要再用别的例句来加以说明，同时又产生出了比喻用法。“◇”后面的例句就体现出它们与词本义之间的这种比喻关系。
214例单义词中有多个例句的为164例，比喻性例句与非比喻例句混合相处，都是非比喻性例句在前，比喻性例句在后。两种不同性质的例句前后次列，把例句比喻义的性质衬托得更清楚。请看：
【暗淡】（光、色）昏暗；不光明；不鲜艳：光线～◇资本主义国家前景～。
【火热】火似的热：～的太阳◇～的心|～的斗争。
【馋】看见好的食物就想吃；专爱吃好的；贪嘴：嘴～◇眼～|看见下棋他就～得慌。
【敞开】大开；打开：大门～着◇～思想。
【敞亮】宽敞明亮：三间～的平房◇听了党委书记的报告，心里更～了。
【冲突】矛盾表面化，发生激烈争斗：武装～|言～◇文章的论点前后～。
五个例词中，位于后面的比喻性例句“转喻”的性质相当明显。如“暗淡”由自然光线的暗淡到表示国家前景的暗淡，“火热”由阳光的炽热到情感的热烈，“馋”由对食物的想吃到对所看到的东西想要，“敞亮”由房屋的开阔明亮到思想的开朗亮堂，“冲突”由言语的冲突到文章前后观点的不一致，都清楚地透映出比喻性例句与前面例句之间有着明显的联系，这种联系正是例句比喻义对词本义有着强烈依附性的表现，它显示新的比喻义已经产生，但尚未达到能够独立充当义项的程度。
二、例句比喻义的成长性与可扩展性
例句比喻义具有良好的成长性，它对词本义的依赖不是终身的，不是“柔弱” 得长不大的。它向前走一步，就将发展成为义项比喻义。此类有21例：
【火热】火似的热：～的太阳◇～的心|～的斗争。ó96版：①像火一样热：～的太阳②形容感情热烈：～的心|他那～的话语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③亲热：谈得～|两个打得～。④紧张激烈：～的斗争。
【巢穴】鸟兽藏身的地方◇直捣敌人的～。ó96版：①鸟兽藏身的地方②比喻盗匪等盘踞的地方：直捣敌人的～。
【创伤】身体受伤的地方；外伤◇医治了战争的～。ó96版：①身体受伤的地方；外伤：腿上的～已经治愈。②比喻物质或精神遭受的破坏或伤害：战争的～|精神上的～。
【倒胃口】因为腻味而不想再吃：这东西吃多了容易～◇就那几句话，翻来复去讲了好几遍，怎么不叫听的人～。ó96版：①因为腻味而不想再吃：再好吃的吃多了也～②比喻对某事物厌烦而不愿意接受：啰啰唆唆，词不达意，让人听得～。
【领先】共同前进时走在最前面：他迈开大步，～登上了山顶◇前半场院足球赛二比一，北京队～。ó96版：①共同前进时走在最前面：他迈开大步，～登上了山顶。②比喻水平、成绩等处于最前列：这个县的粮食产量处于全国～地位|上半场院足球赛二比一，北京队～。
例句比喻义发育成独立的义项比喻义是比喻义从小到大的进化，表示它从完全的依附到最终摆脱依附，成为一个独立的意义成分。下面这种情况显示的是例句比喻义从无到有的衍生：83版中有100多例，原来没有比喻义的到96版时新增了例句比喻义。这是另一类很典型的现象。如：
【蹦】跳：欢～乱跳|他蹲下身子，用力一～，就～了六七尺远。ó96版：跳：欢～乱跳|皮球一拍～得老高|他蹲下身子，用力一～，就～了六七尺远◇他嘴里不时～出一些新词儿来。
【编织】把细长的东西交叉组织起来：～毛衣。ó96版：把细长的东西互相交错或钩连而组织起来：～毛衣◇根据民间传说～成一篇美丽的童话。
【惨败】惨重的失败。ó96版：惨重失败：敌军～◇客队以0比九～。
【出溜】<方>滑；滑行：脚底下一～，摔了一交。ó96版：<方>滑；滑行：脚底下一～，摔了一跤|他从沙滩上～下来◇这孩子的学习近两个月有点往下～。
【壑】山沟或大水坑：丘～|沟～|千山万～。ó96版：山沟或大水坑：丘～|沟～|千山万～◇欲～难填。
“蹦”是表示突然、用力向上向前的跳跃动作，当它用来指在一个人的言语中突出说出某个特别新鲜、出人意料的词语时，这时它的词义显然是扩大了，并达到了一定的社会熟知程度，“够”了进入规范词典的“格”。可是它却未达到独立成为义项的程度，这时要把它概括成“言语中突然说出与众不同的词语”的义项似乎还不太可能。这里的例句比喻义就还只能算是处于词义的新生状态。而由例句比喻义变成义项比喻义则是长大成形，二者的发展阶段与结果是不一样的，可其中的“可成长性”“可扩展性”的精神却无二致。这种无二致的东西正是词义内部的那种繁衍引申的能产性。
三、例句比喻义的词义不稳定与模糊性
例句比喻义的可成长性、扩展性是就它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发展而说的。既然例句比喻义的本质是动态词义，那么它除了正向发展外，还必然会有反向发展，即从有到无，从大小到的演化。调查显示例句比喻义由有到无的65例，其中又可分这样几种情况：
1.仍作为例句存在，但取消了“◇”符号
【空虚】里面没有什么实在的东西；不充实：敌人后方很～◇思想～。ó96版里面没有什么实在的东西；不充实：后方～|思想～。
【铿锵】形容锣、镲、琵琶、钢琴等乐器有节奏而响亮的声音◇这首诗读起来音调～。ó96版：形容有节奏而响亮的声音：～悦耳|这首诗读起来音调～。
2.由例句变为义项，但释义中没用“比喻”字样。
【饰】①装饰：修～|粉～◇掩～|文过～非。②装饰品：首～|衣～|窗～。③扮演：他在《白毛女》里～大春。ó96版：①装饰：修～|四周～上花边。②掩饰：～词|文过～非。③装饰品：首～|衣～|窗～。（4）扮演：他在《空城计》里～诸葛亮。
【人马】指军队：全部～安然渡过了长江◇我们编辑部的～比较整齐。ó96版：①指军队：全部～安然渡过了长江。②泛指某个集体的人员：原班～|我们编辑部的～比较整齐。
3.比喻性的例句被删除。
【家底】（～儿）家里长期积累起来的财产：～厚|～薄◇各单位都要把小～拿出来，免得积压物资。ó96版：（～儿）家里长期积累起来的财产：～厚|～薄。
【熄灭】停止燃烧；灭（灯火）◇只要还有敌对阶级,阶级斗争就不会～。ó96版停止燃烧；灭（灯火）。
从形式上看，这里都是例句比喻义的标志“◇”不见了。而细细析来，“1.”是把例句比喻义的性质模糊掉了；“2.”实际上是由例句比喻义变成了义项比喻义，不过没有使用“比喻”的字样罢了；“3.”则是例句比喻义的消失。它消失的原因可能比较复杂：是例句选择不当，还是不能举一反三，缺乏足够的代表性，或是使用范围的进一步缩小，再或就是编纂时随意性的偶然？当然，作为一部有相当声誉的规范词典，我们更愿意看到这一切都是有理据在其中。理据中最重要的就是例句比喻义的“动态”性质。作为一种动态中的词义，动荡不居，左右摇曳，随时显隐，一切都显得那样自然而必然。
如果超出上面分析的例句比喻义的65例，就是已经“长大成形”的比喻义也会有“死亡”“消失”的情况。如83版【穿针】“使线的一头通过针眼。“穿针引线”（比喻从中联系）”，【打天下】“①用武力夺取政权。②比喻创立事业”，
【倒粪】“①把堆着的粪来回翻动弄碎。②<方>比喻反反复复地说话（含厌恶意）”，【开脚】“刚迈开脚，比喻开始”，【铁流】“①流动的铁水。②比喻战斗力强的队伍”，连词本身都在96版中消失了。消失的主要原因就是比喻义变得陌生，人们很少再使用到它。任何语言要素，一旦失去了语用价值，它的生存危机也就出现了。
三、比喻义生成过程与三个观察标准
在分析完例句比喻义的性质与特点及种种演变类型后，现在可以来概括比喻义的形成过程了。描述如下：
例句比喻义是比喻义出现的初始形态，它的成长经历着这样三个时期：包孕期（明显的依附性）è半包孕期（半依附性）è独立期（摆脱依附）。六种比喻义释义类型正好可以纳入三个阶段之中：“包孕期”包括例句比喻义；“半包孕期”包括括号比喻义、无释义的部分比喻义、有释义的部分比喻义；“独立期”包括独立义项比喻义、惟一义项比喻义。下面图例中的圆柱体表示词本义，三个棱形方框由低到高，表示比喻义从词本义中分离出来的过程。
以上有关比喻义成长过程的说明，所依据的划分标准都是来自于《现汉》的释义特征，可称之为释义模式标准。其实，要更深刻地认识它的成长过程，还可以利用另外两种标准：语用标准与语义标准。
语用标准就是通过调查比喻义在实际语言生活中的使用频率来实现。就是语言使用上的普遍性与稳定性，体现在语感上就是总是在更大范围为人们所熟悉并经常地使用。由包孕期的例句比喻义到独立期的比喻义，语用频率的变化应当是由低到高的演进。语用频率标准现在可以通过共时语言数据库的统计性调查来实现。这将是一项专门的调查工作。
语义标准是通过分析比喻义与词本义的语义状态与关系来实现。从上面的引例，大体可以看到比喻义从词本义中派生出来时，总会伴生着指称范围的扩大化、指称对象由物到人的社会化等特点。
例句比喻义是比喻义形成过程中的初始状态，初始状态的词义会逐步成长，当然也很容易消亡。例句比喻义成长与消亡的不同阶段，及各个阶段所具有的不同特点，在汉语词义中是具有普遍意义的。例句比喻义的变迁过程其实也就是整个词义成分变迁的一个缩影。
四、规范词典对新义处理应采取的正确策略与方法
例句比喻义及其它五种不同释义方式的比喻义，是《现汉》留给我们的一份很有意义的语言材料。现在还很难说这些不同释义方式的比喻义是《现汉》编纂者清晰地运用了词义理论对比喻义的词义构成与演变规律分析的结果，但我们却可以相当肯定地作出这样的答案：《现汉》编纂者们对现实语言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对不同性质的词义成分作了有效的分门别类及有区别性的标示。正是对语言现象的敏锐观察力，保证了《现汉》在诠释词义的过程中保留了一份包含多种发育状态的词义材料。在对《现汉》的比喻性词义的构成与演变有所认识后，现在可以理性地来讨论一下规范词典对处于动态中的现实语言所应采取的对策。
要重视对动态词义成分的反映，这是首先应该指出的。规范词典收录尚在发育中的词义，这在语言使用与语言理论上都有很高的参考价值。对使用者来说，能让词典更贴近生活，扩大词典对正确使用语言的指导能力，人们可以从各具特色，丰富多样的例句，从不同表述方式与表意功能的释义，来领会词语的真正内涵与适用范围。对语言研究来说，则保留了一份难得的词义变迁全景图，从孕育到生长、稳定，或是从滋生到消亡，都在归类排比、统计分析中一一观察。由于规范词典的性质，在它身上保留下来的都是相当细微的词义差异，更显珍贵。
其次，要运用不同方法区别不同性质的词义成分。词典的主要价值在于供一般社会成员的日常使用，词典对所反映的词义的多样性不可能用更多的文字加以说明，因此，用有区别度的标示符号是必要的。与其它字词典相比，《现汉》这方面的工作作得相当突出。《现汉》、《辞海》、《新华词典》、《新华字典》四部辞书的“凡例”都有关于“形”“音”“义”的专门说明，稍作比较，可以看到《现汉》的标示最为细致，许多为它所独有。如“凡例2”区分了同形异义词；“凡例5”区分了异形词、异体词；“凡例6”“凡例14”区分了儿化词的书写形式与注音形式；“凡例7”区分了（~的）式重叠；“凡例12”区分了离合词；“凡例21”区分了例句比喻义；“凡例22”区分了标示词的释义范围。凡此种种，都大大凸现了词语的内部特征。
再就是要加大对新产生词义的反映。在欣赏《现汉》对比喻义的进化作了较好反映的同时，也要看到这方面还有很大的努力余地。也就是说，现实语言中许多业已流传，普遍使用开来的词义在《现汉》中还没有得到足够的反映。如：
【启动】：83版和96版都只收了“（机器、仪表、电气设备等）开始工作”的词义，现在它已经常用来指某一规模较大的事业或工程开始实施，如“扶贫工程启动”“正式启动西部开发的伟大计划”。
【感冒】：83版和96版的释义都是“①传染病，病原体是病毒，在身体过度疲劳、着凉、抵抗力降低时容易引起。症状是咽喉发干、鼻塞、咳嗽、打喷嚏、头痛、发烧等。②患这种病。||也叫伤风”，现在它已能指对某人某事感得不满意，生气。
【暗箱】：83版与96版都是“照相机的一部分，关闭时不透光，前部装镜头、快门，后部装胶片”，现在已有常用义指“不民主”“不公开”。
【快餐】：96版是“预先做好的能够迅速供顾客食用的饭食，如汉堡包、盒饭等”，现在已能指方便快捷提供帮助或有补益的东西，如“快餐文化”“文化快餐”“图书快餐”。
【泡】：83版和96版都有“故意消磨（时间）”义，可现在“故意消磨时间”的意味减弱，衍生出了长时间呆在某处干某事的意义，如“泡图书馆”“泡网巴”。[2]
这样一些已有相当流传面的新义是应当在规范词典得到反映的。当然，一些还不具备稳定性、只在部分社会成员中使用的新义新用法则可以留待一些时日的考验，如“泡妞”中的“泡”，显然它在“长时间呆在某处干某事”义外，还有另一种别样的指义，但它的使用面毕竟太狭。
规范词典对现实语言缺乏足够的反映，还可以从另一份材料得到进一步的证明。在我们制作的有三万多条新词语的语料库中，有4000多条见于96版《现汉》；在较高频的近万条新词语中，仍有2300余条见于96版《现汉》。这里面的原因一部分是由于《现汉》的收词“与时渐进”，收了不少新词；另一种原因则是新词语库的词形与96版《现汉》相同，“词形”是旧的，但“词义”是新的。这些新义在96版《现汉》都阙如。如：
【上手】：83版与96版的《现汉》都只收了“位置较尊的一侧”“上家”“开始”等义，而现在流行着的“适合”“熟练”“入行”“走上正轨”义未收，如“小李到报纸实习几天后，采访、写稿、编辑等工作就都上手了”。
【强暴】：83版是“①强横凶暴。②强暴的势力”，96版是“①强横凶暴：~的行为。②强暴的势力：不畏~丨铲除~”，而现在流行的“强奸”义未收，如“她遭到强暴”，“这个歹徒强暴了多名妇女”。
研究词义的产生特点与过程，探讨新词义的生成规律，最直接的实用价值就是能助于词典的编纂，可以使规范词典更贴切现实语言生活，更好地体现词典的时代性、应用性。对语言采取过于静态的观点将只会使词典远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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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Formation of the Metaphoric Meaning
(Abstract)
Su Xin-chun
There are six types of definition patterns for the metaphoric meaning in the Modern Chinese Dictionary. The metaphoric meaning with the word "metaphor" in its definition is the fixed meaning. The illustrative metaphoric meaning indicated by ◇ is the contextual metaphoric meaning. The illustrative metaphoric meaning is the initiative and primary form of the metaphoric meaning and possesses the characteristics such as dependence, growability and extendability, unstability and vagueness, etc..The process of forming the metaphoric meaning undergoes the following three stages: the inclusion stage, the half-inclusion stage and the independent stage. The above-mentioned six types of definition patterns for the metaphoric meaning are witnessed by the three stages: the inclusion stage witnesses the illustrative metaphoric meaning; the half-inclusion stage witnesses the bracketed metaphoric meaning, the partial metaphoric meaning without definition and the partial metaphoric meaning with definition; the independent stage witnesses the independent-sense metaphoric meaning and the only-one-sense metaphoric meaning. The study of the process of forming the metaphoric meaning can not only rely on the definition pattern criteria presented in the Modern Chinese Dictionary but also on the pragmatic and semantic criteria.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e ideas that the prescriptive dictionary should pay close attention to the embodiment of the dynamic components of word meaning, distinguish in different ways the word meaning's components with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and widen the scope for including new words and senses.
Key words: metaphoric meaning, new sense, definition, prescriptive dictiona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