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释义元语言的功能特征与风格特征[1]

（刊《辞书研究》2004年第5期）

苏新春

厦门大学 

提  要：释义元语言就是一种语言中对其它的词汇成分进行解词释义所使用的一套用词用语系统。文章在对《现代汉语词典》（96版）的释词进行了频率与语义分布调查的基础上，分析了它的功能特征与风格特征。释义元语言的功能特征是指为了满足普通的社会交际需要对该语言的语文性词语进行一般性的陈述、描绘，它的服务对象是语言社会的普通成员。在风格上体现出书面语、当代用语、全民性通用语的风格特征。

关键词：元语言  释义语言  《现代汉语词典》

我们以《现代汉语词典》的释义部分为对象，对分离出例句后的所有释词进行了频率统计与语义分布的统计，来尝试着提取汉语的释义元语言。全书的释词部分共有120余万字符，61万条释词，不重复的词44000余条。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是“的”字，出现49000多次。释词的平均出现次数为15次。我们以释词对所有释义语言的累积频率为基本参考来圈定出首批高频释词进行分析。覆盖率为80%的累积频率词序数是第4184，出现次数是18次。属于18次的词有218条，跨度是从第4107~4324位，累积频率是79.773%~ 80.418%。综合以上考虑，第一批的筛选范围确定为：出现次数在18次（包括18次）以上者，它们共有4324条释词，累积频率为80.418%。下面就以这批高频释词为对象，来看看汉语释义语言的重要特征。本文先论述它的功能特征与风格特征。

释义元语言就是一种语言中对其它的词汇成分进行解词释义所使用的一套用词用语系统。因释义对象的不同，即词语性质的不同，释义元语言的构成与特点也会表现得各不相同。由于本研究所用语料——《现汉》的性质与内容，由于本研究使用的理论和方法——频率统计法与语义分布调查与筛选法，决定了本研究提出的释义元语言主要是针对现代汉语中语文性词语进行解词释义的用词用语系统。

释义元语言与人们通常说到的另外两种元语言有着明显的不同。[2]首先是与哲学语义界的元语言有着根本的不同。释义元语言来源于真实语言、自然语言之中。它存在于使用这种语言的所有人群之中。凡是有这种语言的存在，就都会出现对语言的认知、求解和诠释活动，也就会有释义元语言的存在。词典中的释义元语言只不过是释义语言的集中、静态、凝练的存在形式而己。而在哲学语义界那里，元语言是属于形式语言的范畴。“第一语言的表达式的名称，以及这些表达式之间关系的名称，都属于第二语言，后者叫做元语言。”[3]“元语言，纯理语言。指用来分析和描写另一种语言（被观察的语言或目的语[Object language]的语言或一套符号。” [4]

其次也与认知元语言有着明显的不同。认知元语言是语言认知中的最小单位，用通常的话来说，它与基本语素的含义差不多。语素是语言中的最小音义单位，基本语素指的就是一种语言中起着最基本指称作用的语素群，它提供了人们语言认知活动中的最小单位与工具，成为语言大厦的最小结构。它的指称对象是面向整个语言世界，也即人们的主客观认知世界。在整个语言表意系统中，那些底层、基本、核心的意义与语言的语音形式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基本语素也即认知元语言。像中文信息处理界颇为知名的语义知识库——知网，[5]里面所概括出来的先为1500多，后为2000余个的“义原” (primitive)，即属此类。认知元语言不必像常用词那样具有使用性、交际性，唯一看重的是语义的指称性，看重认知概念上的基本与齐备。而释义元语言显然与此有着明显的差别。它面向的对象是其它语言成分而不是整个主客观的认知世界；它要做的是将其它语言成分清楚地显现，而不是把整个认知世界来表达；它对语言符号的选用是着眼于能否构成有足够表意能力的相对封闭的解释性词语的系统，而不是对追求对整个认知世界的普遍覆盖。

如此性质的汉语释义元语言，会具有如下的一些特征。

一．释义元语言的功能特征

释义元语言的最主要功能就是为了满足普通的社会交际需要对该语言的语文性词语进行一般性的陈述、描绘、再现；它的服务对象是语言社会的普通成员。这是认识释义元语言功能特征最主要的两个出发点。

“该语言的语文性词语”，它一方面意味着所阐释的词语对象不是部分，而是词汇系统的整体，这对释义功能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像语义哲学中的元语言其服务对象就远没有这么广泛，它解决的问题主要是对意义本原进行正确的认知与判断。而释义元语言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它必须具备强大的释义功能，自身必须是一个自足的表意系统，足以满足认知其它所有词语成分的需要。另一方面，又必须认识到它不可能囊括该语言的所有词语成分，而是以它的主要部分、基础部分、核心部分为对象，这就是语文性词语。在任何一种语言的词汇系统中，语文词语都是在社会交际中起着主要、基础与核心的作用。在这里实际上是把专用术语、专门性词语等加以小心的排除。从任何一门知识、一个学科都有自己的元语言系统的角度来说，释义元语言是不可能包打天下的。

“进行一般性的陈述、描绘、再现”，它一方面意味着对语言对象的解释不应是简单的标示，或选择性或判断性的释义。另一方面，也限定了它对语言对象释义的深度和广度，而不能对更深层次的学理与知识进行阐释与挖掘。那样的话，所需要的也是另外一套专门的元语言系统了。

“服务对象是语言社会的普通成员”，与上一点紧密相关。普通社会成员对语言要素的认知与使用有着“通用性”“交际性”“大众化”等特点，进入普通社会成员使用范围的语言成分一般来说都有着广泛的流传面，能轻松被别人所理解和接受，不需要进行专门的系统学习。这既是对释义元语言本身应有的通用属性的认识，也是对释义深浅把握的衡量标准。

这三点是相互关联的，清楚显示出以语文词语为对象的释义元语言与面向专业知识领域的释义元语言有着根本的不同。不同的学理需要依靠不同的阐释工具，不同的学科需要不同的释义元语言。不能一谈到释义元语言，就以为它能包容一切，囊括所有。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个问题，我们来比较三部字词典对“水”的解释。

《新华字典》“主要供中小学教师和学生使用，中等文化程度以上的读者也可参考”。[6]《现代汉语词典》“以记录普通话语汇为主的中型词典，供中等以上文化程度的读者使用”。[7]《辞海》是“兼有字典和百科性质的综合性辞书”。[8]

“一种无色无臭透明的液体，一个水分子的化学成分是氢二氧一。”（《新华》）

“最简单的氢氧化合物，化学式H2O。无色、无味、无臭的液体，在标准大气压下，冰点0℃，沸点100℃，4℃时密度最大，比重为1。”（《现汉》）

“氢和氧的最普遍的化合物，化学式H2O。水在自然界中以固态、液态和气态三种聚集状态存在。空气中含有水蒸气。土壤和岩石层中有时也积存着大量的水。水是动植物机体所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成年人体中含约65%。在一大气压下，水的沸点为100℃，冰点为0℃。水的密度在4℃时最大（1克/毫升）。水结冰时，其密度减小，体积增大，所以冰总是浮于水面。在一切固态和液态物质中，水的热容量最大，这一特性对于调节气候具有重大意义。水能溶解许多物质，是最重要的溶剂。天然水中含有极少量的重水。”（《辞海》）

从释义学的角度来看，有两点值得特别的讨论：

一是用词的广度与深度的不同。《新华》使用到的专业术语有“水分子”；《现汉》为“化学式”“H2O”“标准大气压”“冰点”“沸点”“密度”；《辞海》为“化学式”“H2O”“固态”“液态”“气态”“机体”“大气压”“沸点”“冰点”“密度”“热容量”“溶剂”“重水”。专业术语的使用情况是衡量释义类型与释义深浅的一个重要标志。

二是对“知识”释义的多少与程度不同。《新华》只解释了两个知识点，《现汉》解释了7个知识点，《辞海》解释了16个知识点。即使是对相同的对象，也使用了不同的语言表达形式。如对水的内部物质构成，《新华》是“一个水分子的化学成分是氢二氧一”，《现汉》是“最简单的氢氧化合物，化学式H2O”，《辞海》是“氢和氧的最普遍的化合物，化学式H2O”。

释义元语言的功能特征，也就决定着它的功能实现。以语文词语为主要对象的释义元语言有两大应用领域，一是面向一般社会成员的语文性词典的编纂，另一是语言教材的编写与语文教学，包括母语的初中级学生及非母语的他族语言学习者。对他们来说，释义元语言对百科词语不是不能介绍，而是要考虑怎样做到通俗易懂。超出社会一般成员需求的深奥知识不在其释义范围，对不能不释义的内容也必须使用通俗而非专业的语言。用这样的标准来衡量，就会发现《现汉》中的专业术语，及学术味相当浓的专业性释义用语随时可见。

下面这个例子能清楚地说明这一点。

《现汉》的释词中有“侧”和“侧扁”两个词。“侧”是一个很普通的词，出现36次数。运用的环境、搭配的对象也很灵活，有“内侧”“一侧”“里侧”“船侧”“侧转”“两侧”“外侧”“前侧”“下侧”“侧手”“每侧”“侧着”等。36次的频率排在所有4万多条释词的第2308位，累积频率位于72.535%。而“侧扁”，出现的次数比“侧”还多，达到52次，频率排序为1584位，累积频率位于67.562%。单从频率来看，它比“侧”字还要常用。可它并不是语文性词语。它52次的使用只用于一个语境：描写鱼类的体形。它用来解释了45个单字和7个复音词：

鲃、鲾、鳊、鲌、（餐鱼）、鲳、鮆、鲷、鲽、鸫、鲱、鲴、鱥、（鱼骨）、（鱼或）、鱾、鲚、鰶、鲫、鲣、鮈、鲪、鯻、鳓、鲤、鲢、鱲、鲮、（鱼录）、鮸、鲆、鲯、鲭、蝾、鲹、鰤、鳎、鳀、鮠、鳚、（鱼翁）、鮨、鲉、鱼、鲻；带鱼、鲂鮄、黄鱼、鳗鲡、泥鳅、小黄鱼、胭脂鱼。

它使用的语言环境高度一致：“体长侧扁”、“体长而侧扁”、“体侧扁”、“身体小而侧扁”、“身体短而侧扁”、“身体侧扁像薄片”、“后部稍侧扁”、“身体侧扁”、“后部侧扁”、“尾端侧扁”、“身体侧扁而长”、“嘴细长而侧扁”。将释义对象与使用的语言环境结合起来考虑，把“侧扁”看作是一个专业性释词应该是没有疑问的。像这样的词就不应该收入释义元语言。

专术性释词不用，不等于专业性的知识不能用语言表达。语文性辞书的功能，语文性的释义元语言的功能就在于它应该也能够做到这一点。像“侧扁”可以说成“扁形”“圆偏形”“扁而细长”“窄而细”或“窄而宽”等。像上面的“化学成分”与“化学式”，“一大气压与“标准大气压”，“零度”与“冰点”，之间显然就有着俗雅、通专、广狭的区别。当然术语运用的价值在于准确、规范，但正是因为它追求过于准确而必然规范，过于规范必然专一，过于专一必然大大限制使用的对象与范围。

释义元语言的最主要功能就体现在“释”字上。我们可以据此将它与通常说到的一些常用词词表，如《现代汉语频率词典》的8548条常用词、“对外汉语词汇大纲”中的8822条常用词，或是什么中小学教材用词等等区别开来。它们都是常用词表，都是某一领域，或更大范围内所经常使用词语的词表，可它们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简而言之就是释义元语言是“解释”用的词表，而其它的则是“指称性”“交际性”的词表。这种差异是极其巨大的。

这里我们只要提出一个现象，相信就能给人留深刻的印象。来看看所有释词中前300条高频词中的名词构成：[9]

人7、事物44、东西51、姓59、地方61、部分63、古代64、水75、物体81、工作84、事情85、时间86、别人88、国家97、生活98、身体99、地区102、我国104、植物106、作用107、单位112、声音114、事118、形状120、物质124、样子125、花126、情况127、组织135、方面141、方法144、动物147、金属151、叶子153、色155、话156、类157、文字159、关系161、通常164、果实165、名169、运动173、表面179、文章180、年181、戏曲185、天188、军队191、行动192、字193、社会198、对方200、茎203、人员204、机关205、液体208、程度211、形式212、方向215、物216、思想218、时期219、颜色221、体226、数227、动作229、手235、材料242、后来244、毛245、装置246、食物254、力量259、月261、现象262、货物263、政治266、器物267、原来272、纸273、个人279、距离282、草本植物283、内容284、鱼286、器具287、问题292、太阳293、数量294、鸟295、妇女296、能力297、名称298、光299、方式300

这里面绝大部分是类属性名词，而不是在一般的供学习用的词表中最多见的指称具体事物的具体名词。就是缘于释义语言的目的与所采用的释义方式。

二．释义元语言的风格特征

1．书面语风格

释义元语言应该是书面语的风格。在面向大众，而非单一，追求通用，而非专业的时候，书面语风格仍应是释义元语言追求的目标。例如，《现汉》在描写事物的性质与状态时，有数百例“-形”的说法，就是富于书面语风格的表述。先看例子：

兜¹：⑵做成兜形把东西拢住：小女孩儿的衣襟里～着几个海棠果儿丨老大娘用手巾～着几个鸡蛋。

豆饼：大豆榨油后剩下的渣滓压成饼形，叫豆饼。可以用来制造大豆胶，也用做肥料或饲料。

类似的说法在《现汉》中有相当多。有用具体事物作譬的：“斗形”“盾形”“瓜形”“柜形”“针形”“心脏形”“龟形”“纺锤形”“齿形”“船形”“箱形”“虎形”“圆盘形”“伞形”“鸡心形”“簸箕形”“星形”“圆棒形”“卷轴形”“贤脏形”“半璧形”“月牙形”“鸠形”“树形”“链条形”“灯笼形”“山形”“箭头形”“漏斗形”“莲花形”“钟形”“蛋形”“槽形”“龙形”“砖形”“鞭形”“蘑茹形”“蝶形”“梨形”“折扇形”“瓜子形”“凿形”“鳍形”“灵芝形”“云形” “锅形”“勺形”“棱形”“塔”“板形”“屋形”“铲形”“元宝形”“杖形”“杯形”“鹰形”“马形” “钩形”；

有用具体形状作譬的：“凹凸形”“圆柱形”“圆锥形”“椭圆形”“圆扁形”“方柱形”“长筒形”“半球形”“三边形”“五角形”“三角形”“六角形”“凹形”“楔形”“抛物线形”“双曲线形”“尖形”“弯形”“网络形”“杆形”“小碎块形”“直筒形”“螺旋形”；

有用字形作譬的：“A形”“D形”“L形”“H形”“S形”“T形”“U形”“V字形”“W” “X形”“人字形”“十字形”“冂形”。

这里还不包括像“长形”“球形”这样已经稳定下来的词语。

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是用来描写事物的形状的。这就是词典释义语言追求的书面语风格。如果改用口语化的说法，几乎都可以用“……的形状”，或“……样子”来表述。可恰恰就是这种口语式风格不为词典所欢迎。

“……样子”在全书中也有数百例，可《现汉》对它的使用给予了特别的限定。它用来描写的大都是有关人的神情状态而不是事物的外在形貌。如：

黯然：⑵心里不舒服，情绪低落的样子：～泪下丨～神伤。

岸然：〈书〉严肃的样子：道貌～。

可以把“某样子”作为《现汉》中形容性词义的专用释词，其实还可以进一步的缩小：它的主要用途是用来描写有关人的神情状态的形容性释词。

《现汉》在描述事物的外貌与色彩时，与“形”“状”“色”相呼应的有一个动词，即“呈”字。“呈”放前面，“形”“状”“色”放在描绘词的后面，表示“表现为……”、“呈现为……”、“是……”的意思。如：

触角：昆虫、软体动物或甲壳类动物的感觉器官之一，生在头上，一般呈丝状。也叫触须。

刨花：刨木料时刨下的薄片，多呈卷状。

“呈”就是词典语言的一个很典型的动词性释词。如果把它们换成口语化的说法，其味道会大变，效果会剧减。词语的风格是由使用决定的。

2．当代语言的浅近风格

这是释义元语言所需要的另一种风格。所谓“浅近”是与文绉绉的古雅风格相对的。这点应该说在《现汉》现有的释义词语中是做得相当不错的。如：

等第：〈书〉名次等级（指人）。

颠末：〈书〉自始至终的经过情形：细述～。

       但书中仍可见到不少未能遵守以今释古，以通释僻，以浅释深的通例，而是以古释古，以僻释僻，难深相释，使人多有雾里云里之感。如下面各组例子中的首条即属此：

丁艰：〈书〉丁忧。——丁忧：〈书〉遭到父母的丧事。

落子2：落儿。——落儿：〈方〉生活上的着落（指钱财等，只用在‘有、没有’后边）：有～（富足）丨没～（穷困）。也说落子。

所幸的是，在用来释义的这些古雅难僻的词语中，基本都另外立了专条作了释义，像右边的就是立目释义者。这里大概是含有相关参照释义的意思。但以难僻词直接用作释词仍是不太妥当。因为释义的目的就是应该尽量迅速、有效地给人以释疑解惑，“一次性”地解决问题。而用难僻词来释义会使绝大多数的词典使用者感到迷惑不解。有心人，或有词典使用经验的人才会在不明了时“顺藤摸瓜”地穷究下去，而多数人则会就此带着迷惘合上书本。从释义元语言的要求来看这也是不妥的。古雅的难僻词不应该成为释义语言的一部分。至于要达到词典所要求的简约、互联、呼应，完全可以明白地使用参看互见法，如改为这样的释义：“丁艰：见‘丁忧’”。既保证了释义语言的纯洁性，也给读者以一目了然的提示。

《现汉》收古雅词，以古雅词作释词，当不是个别。这是有违其现代汉语词汇规范的初衷的。有的古雅词甚至相当的罕用。如：

润例：润格。——润格：指为人做诗文书画所定的报酬标准。

经查检《汉语大词典》，即使它的收词规模7倍于《现汉》，也只收了“润格”而未收“润例”。在对“润格”释义时也明确释义为“旧指为人作诗文书画所定的报酬标准”，加上了“旧时”，指明它是一个属于过去时代的旧词。看来规范意识明显的《现汉》也还时有偶误。

有没有释词中有，而没有立目的呢？如果没有立目，人们通过怎样的渠道来认识它？看来这是触到了以难僻词作释义语言的症结。如“使臣”出现了4次，解释的是下面4词：

朝贡：君主时代藩属国或外国的使臣朝见灵君主，献礼物。

大殿：⑴封建王朝举行庆典、接见大臣或使臣等的殿。

夜郎自大：汉代西南邻国中，夜郎国(在今贵州西部)最大。夜郎国的国君问汉朝使臣道：……

捉刀：〈书〉曹操叫崔琰代替自己接见匈奴使臣，自己却持刀站立床头。……

这里的“使臣”显然都是作为一个名词，可它并没有立目。当然从词素可以作些猜测，“使”为使者、大使，“臣”为臣子，但像“出使”“奉使”“密使”“使者”“信使”“专使”，“臣民”“大臣”“功臣”“奸臣”“谋臣”“忠臣”这些词义清楚，词义与词素义呈现叠架关系明显的复合性词语都立为词目了，“使臣”的理解难度不在它们之下，本来是不应遗漏在词目之外的。这里不是想谈论立目的标准与范围，因为它的处理与其它诸多因素有太多的干系，而想说的是用来解释词义的不宜用过于偏含、古雅词语，一旦使用了便应在其它地方有所照应，否则会留下词语认知的一个盲点。

       又如《现汉》释词中有不少专业性的术语，它们中的不少也没有立目，如“岩心管”“沿阶草”“盐渍”“盐肤木”“烟枪”等。当然，也不是说凡是在释义中出现了的都要立目。有的可以通过隐含释义、下位释义、例举释义、相邻释义来达到认知的目的。如

“圆周线”没有立目。赤道：⑴环绕地形表面距离南北两极相等的圆周线。它把地球分为南北两半球，是划分纬度的基线，赤道的纬度是0。⑵指天球赤道，就是地球赤道面和天球相交形成的大圆圈。

“原子物理学”没有立目。物理学：研究物质运动最一般规律和物质基本结构的学科，是自然科学中的一门基础学科之一。包括力学、声学、热学、磁学、光学、原子物理学等。

“约翰福音”没有立目。福音书：指基督教《新约全书》中的《马太福音》、《马可福音》、《路加福音》、《约翰福音》，里面记载传说的耶稣生平事迹和教训。

但人们仍可以通过它存在的语境达到旁通的目的。“圆周线”相对于“赤道”是上位词，知道了“赤道”义，把前面的限定语去掉就可以由此而及彼了。“原子物理学”于“物理学”，“约翰福音”于“福音书”，都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知道了整体义，部分义也就好理解了。

3．全民性的通用语风格

全民性的通用语风格是与只在部分地区使用的方言词语相对的。《现汉》有2700余条方言词，大都能用现代通行的规范语言来释义，收到了很好的释义效果。如

暗门子：〈方〉暗娼。

讹赖：〈方〉讹诈。

       可也不时能见到有别于此的释义，即用来释义的仍是方言词，或通行程度不高的非普通话词语。如

耳掴子：〈方〉耳刮子。——耳刮子：耳光。——耳光：用手打在耳朵附近的部位叫打耳光◇事实给了造谣的人一记响亮～。也说耳光子。这3个词的意思完全相等，从通用程度来看，应该是“耳光——耳刮子——耳掴子”，可释义时是用“耳刮子”来释“耳掴子”，就未尽是。当然可以说这两个词的读音更为接近，一个念ěrɡuā·zi，一个念ěrɡuāi·zi，内部理据是相同的。但从释义要求来看，主要是要求该词意义的清楚再现，它的服务对象不限于方言区，而是面向整个社会成员，所以这里用来作释词的应该是“耳光”。

又如：

       腌：[腌臜]⑶糟践；使难堪：算了，别～人了。“糟践”作释词只用了1次，“难堪”用了10次，另一个同义释词“为难”用了37次。

类似的例子书中还可见到不少。像这样对通行范围较狭窄的方言词优于通用词语来使用，是应该尽量避免的。

由上可以知道，对释义元语言的研究来说，频率显然不是万能的，还需要在语言风格上做出通盘的考虑和严格的挑选。在对语料的讨论中我们已经提出过，《现汉》的语料价值是弥足珍贵的，但无可讳言，追求完美仍是长期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