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理科”“理学”为例

比较《现代汉语规范词典》与《ABC 汉英大词典》的取向


姚德怀*

　　不到一年有两本引人注目的词典面世, 一是《ABC 汉英大词典》¹。（以下简称 ABC 2003）, 一是《现代汉语规范词典》²（以下简称《规范词典》）。
　　ABC 2003 收词约200,000条。它的前身是1996年出版的《ABC 汉英词典》。ABC 2003 的“前言”中, 说明了它与《ABC 汉英词典》（1996）的异同。
　　《规范词典》收词约68,000条, 收单字约13,000个。在此之前, 1998年, 先出版了《现代汉语规范字典》。该字典总共收多少单字, 没有说清楚。那么, 该字典里的单字, 是否全部收进《规范词典》呢？未见说明, 似乎又不是。《规范字典》在正编之外酌收了一批“备查字”, 如异体字“捱”、南洋华人用字“峇”、日本汉字“麿”……等, 这些例字《规范词典》不收, 也未见有“备查字”表, 可知《规范词典》的单字, 不一定包括《规范字典》里的罕用单字。
　　本文不打算全面介绍《规范词典》。这点汪惠迪先生已经在本期的另一篇文章做了,也不谈与 ABC 2003 的异同, 因为两者的性质互异。本文只是从用者的角度, 以“文学”、“理学”、“工学”等词为例, 谈一谈《规范词典》与 ABC 2003 收词上的取向。

　　为什么我特别提出“文学”、“理学”、“工学”等词呢？ 因为我在2001年初, 留意到“广州大学概况”、“广州大学招生学院及专业”等文件上列有“文学”、“理学”、“工学”等专业类别（见附图１）。当时便引起了我的好奇, 因为过去大半个世纪, 我国大学分科, 有“文科”、“理科”、“工科”等名称, 分别相应于英语的 Arts、Science、Engineering, 不用“文学”、“理学”、“工学”等名称。现以《规范词典》为例,“文学”、“理学”有以下的释义, 未见有“工学”条：
　　　　【文学】…用语言文字塑造人物形象, 反映社会生活的艺术, 包括小说、诗歌、散文、戏剧等。
　　　　【理学】…宋明时期的儒家哲学思想。包括以程颢、程颐、朱熹为代表的客观唯心主义的理学和以陆九渊、王守仁为代表的主观唯心主义的心学。也说道学、宋学。
　　可知, 用“文学”、“理学”、“工学”作为大学学科的名称, 还不能称为“规范”, 然而内地大学又确实有这样的用法。2001年7月, 澳门理工学院举办“语言与方言研讨会”, 我向与会者提出上述问题, 但是内地大学与会者好像觉得“文学”、“理学”、“工学”作为专业分科的名称似不是问题。
　　再试查 ABC 2003, 该词典有关条目的释义是：
　　　　‧lĭxué 理学… 1. Confucian school of idealist philosophy（姚按即儒家唯心主义哲学）2. natural science（姚按即自然科学）
　　　　‧gōngxué…工学 engineering（姚按即工科、工程学）
（但是在“wénxué 文学”条下没有对应于 arts（文科）的释义。）可知, 从 ABC 2003 看来,“理学”、“工学”的确可以指称“自然科学”和“工程学”。《规范词典》收狭义规范词, ABC 2003 既收规范词, 又收“准规范词”(“准规范词”是我的用语。)

　　现在再进一步探讨, 为何出现这种现象？这可从几方面来说明。
　　1.“文科”、“理科”、“工科”等都是约一百年前从西方引进的外来概念译词, 而“理学”也见于早期的词书, 如《辞海》(1947) 收有“理学”条, 其第二义便是“自然科学之总名; 如……”。
　　2. 外来概念译词出现的初期, 缺乏明确性和系统性。例如“理学士”(Bachelor of Science) 究竟是“理学士”(“理学学士”) 呢, 还是“理学士”(“理科学士”) 呢, 说不清楚。根据陆谷孙《英汉大词典》：
　　　　BA 为“文（科）学士”, Master of Arts 为“文科硕士”。
　　　　Master of Science 为“理科硕士”, D.Sc. 则为“理学博士”。
由此可见, 直到现在, 大学学位名称的译词仍然缺乏明确性和系统性。
　　3. 在这种情况下, 以“-学”代“-科”可能会是一种趋势。以“-学”代“-科”可以加强有关术语的系统性。而且“-学”比“-科”好听:“理学硕士”会比“理科硕士”好听！
　　4. 如果真的以“-学”代“-科”, 那末又与日语合流了。这又有两个原因。(1) 近二十余年来, 内地留学日本的学生多, 到日本交流的学者也多, 免不了受到日语汉词的影响。(2) 日汉词典, 例如商务印书馆、日本小学馆的《现代日汉大词典》(1992年) 的汉语释义多处照用日语汉词, 该词典以下各条的释义便用日语汉词：
　　　　りがく【理学】1. 理学（明治初期指自然科学; 狭义指物理学）。△〜博士／理学博士。
　　　　ニうがㄑ【工学】工学。……△〜士／工学士（学位）。……△〜博士／工学博士（学位）
这种趋势, 即以“-学”代“-科”, 或者“-科”外有“-学”, 不会在《规范词典》里显示出来, 但是已在 ABC 2003 中显现端倪了。

　　更重要的是, 高等院校的学科和学位的名称在内地、台湾、港澳有何异同, 能否划一？这些问题有待研究、探讨。以下 (图1、图2) 刊出2001年广州大学和香港大学的文件／广告(部分), 作为本文的示例, 其中广州大学及香港大学都以“文学”泛指 arts, 广州大学以“理学”指 science, 香港大学则用“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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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BC 汉英大词典》,（美）德范克主编, 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 2003年4月。即 ABC Chinese-English Comprehensive Dictionary / editor, John DeFrancis,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2003. 本刊第74期第80页刊出对该词典简短的介绍。该词典的前身为 1996年出版的 ABC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本刊第71期第1-2页刊出了周有光先生对它的介绍。
2  李行健主编,《现代汉语规范词典》,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语文出版社, 2004年。